常言道:家有家规,国有国法。可是,古代有一家的家规,却被后人称作“家法”。这姓人家便是唐代柳氏家族。作为家教的一种重要形式,两汉以来,王公贵族之家颇为重视建立自家的“家训”,有许多“家训”流传至今。现在谈及古代“家训”,其中一定少不了“柳氏家法”。人家自己叫做“家训”,后人却要冠以“家法”,由此可见其受到重视的程度。看过新、旧《唐书》人物传记的朋友,应该会有一个感觉,就是大臣柳公绰的传记写得比较长,因为这家出的人才比较多。本文不对“柳氏家法”的具体内容作系统的推介,而是以人物为中心,将一些与家风家教有关联的故事作选择性介绍。柳公绰画像柳公绰:开一代家风柳公绰(-),字宽,京兆华原人(今陕西铜川耀州区)。史载,他从小性格稳重,以孝友著称,一举一动都用礼法来要求自己,只读圣贤书。有一年发生灾荒,他家虽有饭吃,但他每顿只吃一碗,一直坚持到灾荒结束,才恢复正常饮食。有人问他为何要这么做,他回答说:“天下人都在饿肚子,我能一个人吃饱吗?”这是一个极讲规矩的人。当他第一次被任命为京兆尹时,走马上任的那天,遇到一名神策军校尉骑马挡道,他当即下令用棍棒打死。唐宪宗获悉此事很生气,他据理力争:“此人不只是轻慢我这个京兆尹,而是蔑视陛下制定的法律。”唐宪宗说:“将人打死,事后也不向我禀报,你这么做合适吗?”他又回答:“向陛下奏闻的人,不应是我。死在街市,归执金吾;死在里坊,归左右巡使。”唐宪宗这才无话可说。需要说明,神策军是唐朝中后期中央禁军的主力,多由宦官统辖,军纪很不好。柳公绰此举,实为对神策军横行霸道表达不满,并以此显示自己将要铁腕治理京畿。他将法律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。一次他来到邓县巡查,县吏中有一人纳贿、有一人舞文,县令知道他一向重视执法,以为必定要处死那个贪赃的。可是,他却说:“赃吏犯法,法尚在;奸吏坏法,法已亡。”结果,被杀的是舞文的那一位。国事尚且如此,对于家风家教他就更不会含糊。史载,他“居丧毁慕”,三年不曾沐浴。“毁慕”在古汉语中算是一个专有名词,指守孝的人因慕念其亲而形容憔悴。他对后母薛氏十分孝顺,以致老人身边的仆人可以叫他小名,家里和亲戚中的晚辈,始终不知晓他并非薛氏亲生。表兄薛宫死得早,他将其女抚育成人,直到出嫁。在晚辈跟前,他注意以身作则,喜怒不形于色。柳公绰书法《武侯祠堂三绝碑》(局部)柳氏家族直到唐初也还算不上顶尖的冠族。就是从柳公绰开始,由于家风端正、家教严谨、人才辈出,才声誉鹊起。前人如此评价:“公绰理家甚严,子弟克禀诫训,言家法者,世称柳氏云。”(《旧唐书》卷一六五《柳公绰传》)“柳氏自公绰以来,世以孝悌礼法为士大夫所宗。”(《北梦琐言》卷十二)柳公权:开一代书风柳公权(-),字诚悬,柳公绰的弟弟。他十二岁就能写辞赋,二十九岁进士及第。第一次面见皇帝时,唐穆宗高兴地对他说:“我曾在佛寺中见过你的笔迹,想你很久了呢!”当即将他任命为右拾遗、侍书学士,很快又晋升司封员外郎。在为人做官方面,柳公权以兄长柳公绰为楷模。他曾说过,兄长对他影响甚大。有一次唐穆宗向他请教用笔之法,他回答说:“心正则笔正,笔正乃可法。”这话一语双关。此时的唐穆宗荒于政务,放纵行乐,他明白柳公权是在“笔谏”,为之动容。柳公权多才多艺。博贯经术,对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左氏春秋》、《国语》都做过深入的研究。他精通音律却不喜奏乐,说“听后令人骄怠。”唐文宗曾邀请学士们连句,他自己先说出上句“人皆苦炎热,我爱夏日长”,柳公权对以“薰风自南来,殿阁生微凉。”其他学士也有所对,但唐文宗觉得柳公权对得最好,下令题于殿壁。柳公权书法(局部)这里有必要重点介绍一下他的书艺。他的书法结体劲媚,自成一家。唐文宗曾评价说:“就是钟繇、王羲之也没有超越柳公权啊!”唐宣宗曾将他请到御座前面写字,分别用楷书、行书、草书三体书写三份,然后珍藏。当时大臣家的碑志,若不是请柳公权来写,人们会认为这家子孙不孝顺。四夷前来入贡,会在所赠珍宝上注明,此件系用来购买柳公权的字。公卿大臣得到柳公权的题赠,都如获至宝收藏,有的却被自家的奴仆盗走。他自己也曾遭遇此种情况,但只是一笑了之。他活了八十八岁。柳仲郢:家藏万卷书柳仲郢(?-),字谕蒙,柳公绰之子。他读书异常勤奋,为解决疲劳犯困的问题,曾自制熊胆丸,夜间读书时含在嘴里。元和末,及进士第,初为校书郎,后来曾做牛僧孺的幕僚。见他颇具乃父风范,牛僧孺感叹地说:“若不是他们家积习名教,岂能做到如此!”他也做过京兆尹。为了解决交易中缺斤短两的痼疾,他下令在长安东、西二市设置标准衡器,供买卖双方使用,禁止私制。北司的官吏因违反这一规定而被处死,此后再无人敢犯,政号严明。但当他后来出任河南尹时,政风却发生了变化,以宽惠为本。有人问他为何跟在京兆时不同,他回答说:“天子脚下,当需弹压;治理郡县,则应惠养。岂能一成不变呢?”这并非柳仲郢的收藏,书不可少补个白他们父子加起来,历任九镇、五为京兆(尹)、二为河南(尹),都始终坚持不向朝廷奏报所谓的“祥瑞”,也不支持所在地修建寺庙,抑制贪腐,扶贫济困,若遇水旱灾害,必定全力赈灾,确保百姓不用出去逃荒要饭。在朝为官时,除非有庆吊之类的事项,否则不会去登宰相的府门。家居时,柳仲郢仍穿戴整齐,但服用简单朴素。在添置书籍方面他却舍得花钱,家中藏书多达万卷,而且每部书都必藏三本:一本作为收藏,一本平时阅读,一本供子弟们用。他曾手抄《六经》和司马迁、班固、范晔所著的史书,这类手抄书籍共有三十篇,他起了个名字,叫做《柳氏自备》。这种治学态度,真让人叹为观止。柳玭:著《柳氏家训》最后来介绍一下柳家的第三代,以编撰《柳氏家训》的柳玭(?-)作为代表。他是柳仲郢的的幼子。到柳玭生活的年代,李唐王朝已进入暮年。他清直有父祖遗风,唐昭宗一度打算让他做宰相,却遭到当权宦官的极力反对,他们居然说柳玭过于繁碎,非庙堂之才。末代嘛,自有末代的气象。王朝的没落,仕途的失意,却给柳玭带来了另一个际遇,他决定对自家的家风家教进行一个系统的总结,于是便有《柳氏家训》这部著作。他本人大概不会想到,即使他能够在唐末做上一任宰相,对历史的贡献和传统文化的影响,也将远远不及这部只是用于家传的书籍。可惜的是,《柳氏家训》的内容现已大多亡佚,不过仍能从留存下来的《序训》中窥其脉络。现有不少学者在研究,这里援引一部分研究成果。关于《柳氏家训》的内容,有学者总结为:传递正统伦理,杜绝“五失”,注重孝义和礼法修养,警醒生于忧患死于安乐。关于柳氏家风家教的特点,有学者提炼为:倚儒学、重礼法,以身作则、率先垂范,善待族亲、敦睦内外。有学者将“五失”概括为:失之于安逸,失之于儒学,失之于德义,失之于玩乐,失之于名利。有个内容值得重点推介一下。在《资治通鉴》中,司马光借用柳玭的观点,进一步阐述了“门第高者,可畏不可恃”的道理,其主要论点为:门第高贵,是件可怕而不可自恃的事情。同样一件事出现失误,门第高罪过就会比别人严重,死后也愧对祖先,这是门第高可怕的原因。门第高容易产生骄傲心理,家族昌盛容易被人嫉妒;他们的美德善行、真才实学,人们未必相信,而稍微有一点美中不足,大家都会来指责,这是门第高不可自恃的原因。因此,越是高贵人家的子弟,越应当勤奋学习,品行要求也应当更严格。时至今日,这些话依然还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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