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西头有个果树园，园子不大，果树品种却很多。

看园子的是个小个子，叫锁子。矮墩墩的身板儿，圆乎乎的脑袋，圆滚滚的下巴，结结实实的腮帮子。小眼睛，整天睁不开似的。大嘴巴一张，露出一排东倒西歪的牙齿。皮肤黑，偏偏常年穿一件因为脏而变得黑亮黑亮的大衣。

锁子在园子里住。搭一个简陋的小茅屋，里面再简单放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，就算过日子了。一般的果树园都养狗，但是他不。人家说，“这么大园子，光靠你自个儿看不过来吧，养个狗吧？”他不吭声，到了也没养。

他有个弟弟，跟他长得差不多，常来看他，顺便吃点青果。果树园是镇公社的果树园，但是因为看守者是他哥，所以他在我们这帮小不点中颇有地位。每每这个跟他说，“柱子，领我们去要点沙果，”那个说，“柱子，领咱去打个转儿，”他都不睬。柱子跟我同岁，个子还没我高。大人们说，那是因为心眼儿太多，压的。眯眯眼说，“倒没感觉他心眼有多多，瞅他那样儿吧，熊似的。”“熊就没有心眼啦？”二丫反问道。是呀，熊胆还挺值钱呢，熊心就更不在话下了吧？

一天，眯眯眼他们一大帮子呼呼啦啦聚在一块儿，不知在密谋啥。我凑上去，却见他们鸟作兽散。二丫和我一样沮丧。不过，凭我聪敏的直觉，对他们的去向猜出了七八分，于是，蹑手蹑脚跟在他们身后，当然了，得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，真是比间谍跟踪人还辛苦！我瘦小还好说，二丫贼胖，走一步恨不得喘半天，就这还惦记着补充营养哪，真是服了她！二丫的妹妹也蔫不叽地来了，一对儿馋猫！我就没把我弟弟带来，等会子回去给他兜点儿。再说，他才6岁，太小，整不好会坏事。

那天的日头可毒了，我和二丫的腿都软了。前面那群小子早就消失了。此时，离果树园已经不远了。眼里满满的都是浓浓的绿，还有一股浓浓的清香。一鼓作气吧。我撒腿飞跑起来。二丫不敌，远远地落在后面。看见眯眯眼了，他还猫在墙豁那儿没行动呢，咋看咋象一只野猫。小雷子在另一个墙角处，六轴骑在墙头上摇摇欲坠。小蚂蚱的哈喇子一流多长，弄得他下面的马猴子一个劲地嘟囔，“哎呀，发河啦！”我选择了一个有利地形藏起来。回头猫猫二丫，那家伙离这儿还有米吧，我不禁想起了一个笑话，说是一个肉包子上插着一支标签，云“此地离馅还有30里”。哈哈。

开始行动了。眯眯眼麻利地跳进园子，猫腰缓行，就地取材，在跟前的一棵麻梨树前摘了起来。我可不爱吃麻梨，味道怪怪的。踅摸一下四周，有几棵苹果树，可是都没熟好，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。还有一棵沙果树，树挺高，可是果实也基本聚集在树梢位置，我又不会爬树，所以不理它。二丫的要求更高，她只喜欢李子和杏儿。现在，她又离我30步了。我没往里去，越靠近核心的地方越危险。

六轴此刻骑在一棵枣树上，一边吃一边“呸呸”地吐着核儿。枣还是青色的，可是对六轴的口儿。

我脱下上衣，把两只衣袖都扎得紧紧的，袖子很快就鼓了起来。哈，前边有一棵花红树！我兴致勃勃地走过去，不觉忘记了自己的处境。我变成了一个贪吃的小羊，发誓要把所有的青草收到囊中。过了好半天，才感觉到周围怎么这么静啊？扭转头一看，只见我的同伴们都被施了定身术一般，动弹不得，仿佛一个生动的群雕。再抬头一瞅，我的老天呀，柱子他哥来了，就站在我跟前！那小眼睛里发出的光竟似探照灯一样！我胆气虚了，两个简易背包的口儿也开了，果们叽里咕噜滚了一地。二丫更坦白，已经把自己摘的果实分门别类地堆了几堆儿，对于她的成绩，大家伙儿是一目了然。

锁子的脸色很不好看，呼吸之间带着浓重的酒气。他今天又喝酒了，这是他的习惯，隔三岔五喝点劣质白酒。我估计今天眯眯眼他们是侦察好了才出手的，可惜大意失荆州啊。我有点惶恐，也有几分羞愧。因为我是三好学生，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啊。我想，要是说我是第一次偷果，锁子会信吗？还有，他要是告到我妈那儿去，她不得打断我的腿啊！一瞬间，脑子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。

锁子开始训话了，“你们这些毛孩子，欺负我没养狗是不是？告诉你们，这次来算便宜你们啦，下次让狗饕得你们不剩个血盘儿！”锁子的吐沫星子迸到了我脸上，我只好忍着。“你们爸妈我都认识。你爹不是刘木匠吗？”他问六轴。六轴的眼睛都快贴上地皮了。“还有你，你妈是李裁缝。”他指着二丫道。二丫带着哭腔儿应了一声。我低着眼皮，心里那个后悔啊，今天干吗鬼迷心窍似的，偷啥果呀，昨天爸爸不是给我买了二斤桃吗？还有，苹果沙果我都没缺过啊。奇怪的是，锁子没点我的名儿。我偷摸扫了一眼锁子的胖脸，他还是没注意我。哈，真是万幸啊。接下来，我们被罚交出所有赃果，并将功折罪，拔光了园子里的所有科目所有类别的杂草。累得我呦！

忽然，我好像听见一个人在耳边喊叫，一激灵，醒了。是我弟弟。他怎么也在？我再环视一下四周，哪里有什么果树园？我在家里！我有些迷糊了，难道我只是做了个梦吗？随手翻了一下桌边的日历，眼前的日期赫然是：2OⅩX年X月X日。咳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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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王素艳，内蒙古通辽市人，文学爱好者。曾在《故事会》《内蒙古日报》《通辽日报》等纸媒和部分